品牌入局、AI制作、资本投钱、AR重生，影游的钱在哪里？｜调查（下）
作者|付知行
4月16日，娱乐资本论采访了十几家从业者后，发布了调查文章《从1000元到8000万，类《完蛋》游戏是致富新路吗？》讲述了市面上出现多款类《完蛋》游戏的情况、发展之路、存在的问题、创作者们探索的方法论等内容，其中的核心观点如下：
1、互动影游是增量市场，主要发布在Steam上，审查尺度较大，市场是增量空间。
2、200万就能拍一部面向C端的作品，影游是前沿的内容新形式，商业前景可观。
3、Steam上的用户集中，获取信息能力强，好的影游作品更容易获得关注。
4、玩家在互动影视中可以获得不同于其他艺术作品的体验，沉浸感和体验感更深更强。
5、《完蛋》的成功，让行业外的人觉得找到了新方向，让行业内的人有了信心。很多人忽然有了参考模板，“都敢干了”。去年10月到今年2月，融资相对容易，包括筹备项目在内一共有超百款。
6、《完蛋》之前，大众意义上会认为互动影游更偏向于影视制作，而Steam玩家的反馈则让创作者们看到了游戏的重要性。
7、影视剧中很多做古装宫斗宅斗耽改等内容的人，想用影游的形式盘活老作品。
8、类《完蛋》的核心是要给用户正向的情绪价值。
今天，本篇文章将继续推出调查的第二篇，将会聚焦于类《完蛋》游戏的Steam机制、未来的发展情况，如何进行发行营销，如何和AI、品牌等行业融合等更多话题，带来独家干货。
“花最贵的成本，让全亚洲宅男都上车”
“我干互动影游，就是来掀桌子的，这碗饭我吃定了。”
去年10月，杭州的影视剧制片人周泽在朋友的推荐下，在Steam上玩完了游戏《完蛋！我被美女包围了！》。
之后，周泽给自己倒了杯茶，坐在办公室里思考了两个小时，“电影市场在萎缩，剧集是给平台打工，短剧政策不明朗，要不我去做互动影游？”
抱着了解市场的目的，周泽在之后的两个月里跑遍了大半个中国，参加了多场互动影游的活动。11月，在上海的一场活动上，他遇到了游戏制作人朝阳。
朝阳曾在日本的游戏公司工作，参与过多款游戏的研发推广，日常爱好除了看片就是打游戏，他对娱乐资本论表示，“我想开个职业的新坑，互动影游是国内游戏行业的新品类，很有意思。”
出于对互动影游赛道的共同兴趣，周泽和朝阳走到了一起，开发了真人互动影像单机游戏《姐姐们风华绝代》。
该项目的主角是在选角上，除了中国云南、新疆等地的少数民族特色美女外，还花重金邀请了日本、泰国等地国家的知名性感女演员，类似泰国地区的吴清雅等。拍摄时，该项目也辗转了日本、泰国、内地多地，以电影级的制作标准拍摄。
被问及怎么给《姐姐们风华绝代》的项目做定位时，周泽干脆利落地说了开头的话。而之所以敢于下重金。这背后，既是制作上的硬气，对项目的自信，也是对营收确定性、对互动影游赛道的看好。
“我们演员选择上兼顾了整个亚洲的宅男群体，甚至全球的男性，她们都有粉丝，而且人设上，可以满足不同男人的偏好，摩托女、可爱女、性感宝，你想要的我们都有。这些人平时在互联上发声不多，但是他们获取信息的能力强。加上互动影游的代入感和沉浸感，让他们一个人花上30多块钱，买一款十多个小时的游戏，不难。”
站在杭州东四环的三层小楼上，周泽淡定自信的说到，“都说男人消费不如狗，但你看汽车行业游戏行业这么大的产值，不都是男人撑起来的？只要你满足了他的喜好，让他花钱轻而易举。”
“互！动！影！游！每一点都很重要”
《完蛋》之前，大众意义上会认为互动影游更偏向于“游”，即游戏开发《隐形守护者》《飞越13号房》都是玩法比较重的影游产品。而《完蛋》玩法非常简单，门槛较低，因此很多影视团队看到了机会，从而大量入局开发类完蛋产品。
谈到自己的类《完蛋》项目时，网剧出身的苏明说道自己最遗憾的事情，是没有找一个游戏的合伙人，“我想着花钱找游戏公司的人合作，也是一样的对吧。事实上并不是，这种甲乙方的关系里，很多问题我不问，人家不说，踩了坑还都是我自己填。”
今年3月，苏明的类《完蛋》项目《前任别闹了》正在后期阶段，他发现其中的很多素材都不够，做互动设计内容量不够，格式混乱，上线Steam时更是出现了各种问题，极大地拖延了项目进度。他感慨道，“一定要找专业的人做专业的事，做影游一定要找懂游戏的人合作。”
“这些基础的东西，他们怎么不去研究呢。”面对着扑街的多款类《完蛋》产品，朝阳吐槽现在市面上有一些影游项目犯了很多基础错误。比如说游戏包太大、演员的妆造太丑，除了主观视角竟然还有客观视角。”
“很多玩《完蛋》的是大学生，学校网不好，而且电脑内存不够。你要是程序太大了，用户肯定会流失的。此外，交互性非常重要，要让玩家有足够的参与感，从看一段故事变为亲身经历。而且电影妆造追求真实感，游戏是怎么好看怎么来。影游偏向于后者，要给玩家营造好的氛围感受。”
AI作图 by娱乐资本论
“摸着石头过河。”周泽如此形容《姐姐们风华绝代》中的系统设计机制。
“我们最开始做的时候先确定了游戏机制才想的剧情，后来发现影其实很重要，又开始想人物设定。”
关于设计思路，周泽总结道，“正常的剧集是有很多的情理之中，讲逻辑。游戏要有更多的意料之外，比如主角怎么突然去世了，突然有车有房了，要有反转。玩嘛，你要给玩家想不到的，引领他进入新世界。”
具体到项目中，主创们通过人物设定给玩家带来正向价值，让玩家喜欢上角色，通过系统设定，给玩家增加了难度，“玩家的选择会影响剧情，有难度的攻略才是游戏，设置上很繁琐。”
现在这一批做类《完蛋》产品的人，多是做影视的人。他们将其中的游戏设定视为影视创作中的分支剧本，即在某个地方给主角AB两个选项，岗位也叫互动编剧。杨晟指出，“选择是最难的，因为这涉及主角的价值观，游戏感受，他愿不愿意为下一节付费。”
辉一复盘项目制作的过程时也感慨，应该早些和专业的游戏制作人合作，“那时候凭着一腔热血就感觉这个游戏好像也不复杂，因为你站在传统影视的角度看，无非是剧本里多写几条支线，多拍几遍，然后后期剪剪也容易，操作的时候才发现有很多坑。”
辉一坦言因为不了解Steam的规则，耽误了不少时间，“步子已经迈出去了，剩下的就是交给市场了。我也不会计较一时的得失，大家都是先行者，肯定很多人会被埋掉的。”
鹍鹏对此颇有感触，“很多人不了解这个赛道，比如两个小时之内用户可以退款，Steam的审核条件是什么，你的产品适合什么年龄层的受众。怎么拿到全球推荐位，新品节是什么时候。我也看到了一些不错的产品但是最终没有好的结果，其实挺可惜的。”
此外，鹍鹏特别提醒到，“因为Steam用户的男性占比超过75%，所以既然是男性用户，美女元素肯定是男性玩家喜欢的。但美女只是元素之一，100%美女是不可取的，产品还是需要有好的选题和扎实的剧本。
现在核心问题是：美女类互动影游太多了，真正的互动影游太少了。
去年Steam一共上线了一万多款独立游戏，在新品有几千款的国产独立游戏这个类目之下，《完蛋》和《飞越》双双排进了国产销量榜的前十名，说明相较于各种类型的单机游戏，互动影游还是有品类优势且空间很大。
“但另外一方面，《完蛋》带起来数十款美女类影游上线，都在一个非常窄的赛道打架，真正的互动影游太少了。非美女类互动影游还有很大空间。”鹍鹏说到。
发行是一条《未选择的路》
被问及担心作品遇冷吗？复泓坦言更大的压力来自宣传发行，“做影视的宣发又没有接触过游戏这一块，做游戏的很多也没有做过真人的，两边都靠不上。现在就很尴尬。”
2023年初《完蛋》完成后，杨晟曾在外面碰了一圈壁。有时讲了15分钟就会被人请走，没人看好他们。
裸发上线的当晚，杨晟发了条朋友圈，大意为项目做得很用心，希望大家可以多多支持。
令他意外的是，当天晚上几个游戏博主试玩后迅速上头。听闻，某个主播当晚直播收益近百万，口口相传后玩家聚拢，《完蛋》迎来了泼天的富贵。
具体怎么做宣发？互影正在探索中。
鹍鹏指出，“互动内容的发行和传统的影视和游戏都不一样，需要和用户互动起来，做好内容营销。”
《飞越》上线时，游戏中的反派角色“杨校长”背靠原型人物，有大量爱打游戏的知名游戏主播害怕“杨校长”，而在互联网产生了大量二创视频，视频在B站单条播放量1500万次以上，位列去年B站游戏区第三，热度很高。制作组顺势开展了《杨校长查房游戏主播》等各类活动，让当时的演员扮演者和游戏主播连线激发热度。
关于宣发平台，鹍鹏指出，“B站肯定是Steam的宣发重点，B站在影响用户心智上很厉害，而且产生的梗、弹幕，都可以成为再传播的点。抖音也很重要，流量高，用户多。相关数据表明，如果一个用户连续6-8次刷到一个产品，购买意愿极高。”
总体来说，互动影游的核心是内容，不是游戏和玩法。玩家需要对产品之外的梗、二创内容寻找共鸣，“所以如果你是纯做营销的话，没办法让项目变得更有趣，需要新的方式。投流、切片、直播、达人的组合拳都需要用上，它需要团队，不是个人的事情。我们现在几乎每个月都会宣发类似的项目，总结经验。”
鹍鹏也特别指出，互影现在还没有把互动内容当成游戏做，更多的还是和主播合作，“你看抖音上美女主播很多，播得好的不多。游戏主播播影游内容更有量，大家在互利共赢。”
“宣发永远是有多大碗吃多大饭，我们肯定是先看上线结果，再看看是否要追加预算。”辉一说。
而在这方面，帝皇今则称自己踩了坑。
《名利游戏》提前做了一些宣发手段，把免费版的序章放到市场上，也建了QQ群做私域运营。
“现在有很多用户吐槽我们没有宣传。其实也是前期预算有限。我们宣传主要还是在Steam上申请和宣传，如果卖得好了就能有更高的曝光和展现。”
后期《名利游戏》获得了不错的市场成绩后，帝皇今开始在一些UP主身上做投放，但效果不及预期，还是有些晚了，“《名利游戏》DEMO版本上线以后，市场热度很高，我以为可以靠自然流量做起来，在上线前的一段时间，我们一直在打磨产品，为此跳了一次票，这样宣传的准备工作做的不及。”
发行上，《姐姐们风华绝代》打算以买断单机游戏的宣发模式为主，主打Steam的粉丝。之后，该项目上线PS5之外，也计划做全球发行。国内，该项目考虑上线小程序和APP。国际上将会针对日韩、泰国等国家发行不同的语言版本，“全球男性都是我们的目标用户，尤其是亚洲范围内。我们质量非常能打。”
当下和未来的钱，影游都“可以有”
具体到宣传上，《姐姐们风华绝代》会首先专注于Steam上面的核心玩家，之后再去关注做主机游戏的玩家。宣传步骤上，“先打演员的知名度，她们有粉丝，引发玩家们的猜想。再打人设，满足不同玩家的需要，吸引用户。等玩家买了游戏后，我们再在游戏里设置投票、抽卡、AI语音、线下见面会抽奖，送周边等。”
周泽给娱乐资本论算了一笔账，“我们会定价38块钱一份，国内有300万Steam玩家，算上海外，卖上30万以上不是什么问题，轻松赚到千万以上。”
听到这里，小娱顿时觉得这是一门稳赚不赔的生意，但是事实上Steam上上线的很多游戏，别说30万份，3万都难。对此，周泽说这是这些作品应得的结果，“你看海报就能看出来他们成本就不高，而且很多人都是用影视的逻辑挑战游戏行业，做的不伦不类，扑街很正常。”
“你不也是影视剧制作出身吗？”
对此，周泽身边的朝阳说到，“但我不是，我是做游戏的。这个项目里我没少和他掰扯，游戏性很重要。这本质上是合作方式的问题，项目里我也有股份，很多问题我都会提出来，但如果是打工的话，就算游戏有问题，我也不一定会说，说了还是我的问题嘛，何必给自己揽活呢。”
游戏制作人吴明对小娱感慨到，“《完蛋》火了后，很多人都意识到了类《完蛋》的风口，从选演员到拍摄都很仓促，但没有意识到互动影游是更大的风口，好的作品卖上三五年不是问题。”
年前吴明还着急找团队码盘子出一款类《完蛋》产品，现在想想，吴明觉得自己那时太着急了，“其实我们不需要那么着急去赶某个节点，我相信质量过关的话，在Steam和主机上卖三五年不是问题。”
相较游戏需要官服、点播、服务器各种成本，影游几乎没什么运营成本，也有长尾效应。
每当有新的恋爱互动影游产品上线时，《名利游戏》就会有更高的销量。帝皇今透露，“这也是影游品类的好处，它有很强的长尾效应，只要你产品好，就会不断有新的用户关注和购买。”
鹍鹏也补充到，“像《飞越13号房》已经上线已经一年多了。今年春节档又冲到了榜单第一，收益上百万，非常可观。主要是因为学生放假，总有新的学生感兴趣。”
互动影游的下一站在哪里？
最近，帝皇今在观察市面上其他的小程序版本的影游产品做得如何，想着要不要开发《名利游戏》的小程序版本“他们反馈好的话，我们很乐意去做。现在还是市场太小了，今年上线了很多产品，但是没有像《完蛋》那样名利双收的。需要新的现象级产品出现，才能给我们信心。”
最近，市面上出现了几款女性为主的类《完蛋》游戏，对此，吴明指出，“《恋与制作人》展现了女性强大的消费能力，但真人向的《恋与制作人》一直不温不火。女性就是对现实中的男人不满意才去玩游戏，她们对真人的接受能力低。”
他也补充道，“但男人对异性的要求就60分，只要剧情足够精彩，爽感给足，不给用户留思考的时间，他上头之后自然就会付费的。还是先做好男性赛道吧。”
有稳定的内容供给、成熟的制作团队，相对固定的受众群，这样的市场才能称之为成熟和健康。现在，互动影游行的困境之一在于多年来只有几款产品爆火，从业者甚至面临吃了上顿没下顿的困境，更别提愿意有新的入局者持续产出内容。
在循着《隐形守护者》《完蛋》等产品之外，更多的互动影游从业者，正在寻找新方向，新未来。
鹍鹏指出，互动影游未来有三个新方向，一是移动端，二是IP系列化开发，三是科技，例如AI带来的新的内容形式、商业模式。
“PC 端是基本盘，做口碑和销量保本，移动端有更大的变现想象空间。影游可以做系列，通过积累IP和方法论，提高整体项目的利润率，就像电影《前任》《唐人街探案》系列一样，个别项目亏本没关系，累积了粉丝和口碑后可以通过其他项目赚回来。拍摄的过程中我们也会不断地通过粉丝反馈更新内容，提高产能。”
互影科技正在探索用AI赋能影游。
文本内容生产上，AI不擅长写小说，但是AI擅长扩写和联想，可以辅助创作，这种内容天然适合互动。视觉上，AI擅长产出不同的画面风格和想象力。现在，互影在做AI互动影游《代号：仙剑•纵横宇宙》，这是一个主角穿越无数个世界寻找自我的故事。AI产出内容的同时，也在沉淀方法论，鹍鹏希望将此赋能到同行身上。
此外，现在影视剧、小说等内容都是单向的，但是互动是双向的。AI能带来真正的像《西部世界》一样的互动内容，角色基于玩家的反馈给出真正的个性化内容，玩家可以基于个性化选择带来操纵感和扮演感。
在与角色的互动过程中，玩家也会和角色之间产生感情，当玩家希望可以角色之间继续互动时，AI便可以以角色的身份和玩家继续对话。这个对话的过程中，也能产生大量有用的数据。互影在和AI公司合作，用数据标注的方式，迭代产出更多更优的内容。
杨晟现在在和一些AI公司谈合作，“AI公司希望可以在内容的帮助下，将技术直接面向C端用户。以后内容市场边界会消融，用户接触内容的时候，不知道这段体验，是电影还是游戏。”
内容上，杨晟指出，“AI可以带来真正的互动内容，它的有趣性和危险性都在这里，你不知道它会不会改变自己，又会产生什么样的内容。玩家会无法区分游戏中的NPC、真人玩家或者AI，与游戏中人物的对话，会变得更加智能，也有更多选择。以前我们看电影是从导演的故事中寻找共鸣，以后是自己创造故事。”
此外，不少品牌也在观望互动影游的市场。某冲锋衣厂商的公关杜晴最近正在找合作方，以期产出互动影游的作品，“它的受众既能覆盖男性用户，契合我们的产品受众，也有望破圈，辐射更多的受众。之前我们做品牌都是花钱听不到个响，没了就是没了，现在花钱还能留下作品，很值得尝试。”
“对大部分人来说，二三十岁就探索到现实世界的尽头了之后很难再有大的跨越。但是人可以在虚拟世界里继续探索。”
关于更远的未来，辉一认为那是VR、AR和互动影游结合的世界，“其实我们现在的影像产品也好，都是在往更沉浸、更有代入感的方向去演化。互动影游是为科技而生的。如果使用ChatGPT结合Saro，是不是能直接让玩家和NPC进行个性化与定制化的对话？加上苹果头显，这会迎来新内容的爆发。”
“未来很迷人，对吧？”辉一展望到，“但也会让人迷茫和迷惑，这就是路漫漫吧，我们正在上下探索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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