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 逸

在虚拟世界中守望相助，在数字空间中凝聚共识——近日，在第三人称射击游戏《绝地潜兵2》中，一场在“仰齐滨”（原型为上海）爆发的“赛博保卫战”引发国内外舆论关注。不同国家、不同文化背景的数十万玩家，在没有官方调度、没有制度框架的前提下，自发形成协作机制，万众一心保卫“赛博上海”。这一事件不仅展现出游戏文化的独特感染力，也折射出网络时代跨文化交流的潜力，为构建“赛博命运共同体”提供了新的现实注脚。

在游戏中，玩家需抵抗外星人进攻，且必须保住全球七座虚拟超级城市之一方能逆转战局。相关信息显示，游戏设计者的本意是让包括“棒约克”（原型为纽约）、“仰齐滨”在内的6座超级城市全部陷落，然后“自然而然”地从第7座超级城市，也就是以游戏开发公司所在地、瑞典首都斯德哥尔摩为原型的“荣都”发起反击。然而，来自中美等国的玩家在游戏中表现出了远超预期的游戏水平和空前团结。游戏官方搞“小动作”试图抹杀玩家在虚拟世界中捍卫家园努力的做法，也引发了广泛的愤怒和不满情绪。海量玩家自发形成了反抗虚拟世界中外星人和现实中游戏官方操作的“赛博联盟”。来自全球不同时区的玩家轮换值守、分工合作，形成不间断的赛博防御体系，还以超乎想象的热情完成了近乎不可能完成的游戏任务。美国玩家甚至战略性地放弃了防守“赛博纽约”，协助中国玩家共同保卫“赛博上海”。最终，不仅“赛博上海”屹立不倒，而且玩家们还实现了“超越剧本”的辉煌胜利。

一篇高赞的知乎回答如此总结这场“超级地球保卫战”：“一场艰苦卓绝的胜利、一场伟大的胜利、一场属于全世界人民共同的胜利——即便这样的胜利只存在于游戏世界中，它依然是大同世界最完美的诠释。作为一名玩家，我也很荣幸能够全程见证这样一场满富国际主义精神的‘战争’。”可见，这个虚拟世界中的胜利远非游戏通关那么简单，更是一次超越国界的数字协作尝试。

就整个事件的发展来看，这一“赛博保卫战”的意义早已超越游戏本身，成为当下世界共同渴望的某种美好愿景的缩影和表征。显然，面对超越单一国家应对能力的共同威胁，文化不同、语言不同、信仰不同的人们不仅依然渴望且能够沟通，并且能够放下分歧、践行合作——即使这目前只能暂时在游戏世界中实现。从某种意义上讲，这一事件还生动诠释了“构建网络空间命运共同体”的理念。这次“赛博上海保卫战”中呈现出的跨国协作、文化交流，恰恰印证了这一理念在网络平台中的可行性与生命力。

当然，我们也需要明白，这样的案例仍属偶发的“奇迹”，数字鸿沟、网络安全风险、平台垄断、文化隔阂等问题，依然是阻碍各国构建“赛博命运共同体”的重大挑战。从微观层面看，语言不通、文化背景不同导致的误解持续存在；从宏观层面看，比游戏公司“剧情杀”力量更加强大的霸权阴影，仍然笼罩着数字空间。分割和阻断西方民众与非西方民众的交流，而非积极促进交流与协作，已然成为个别国家内外战略的主轴与基调。这些都与网络空间平等、开放、共享的初衷背道而驰。

“互联网连接的不是数据，而是人心”。一个理性包容、互信互助的数字环境，是促进国际理解、构建全球信任、维护和平稳定的重要基石。虚拟空间的互动，不应再被简单视为“娱乐消遣”的延伸，它正日益呈现助推国家间关系深层变化的战略潜力。未来，将“赛博命运共同体”从理念转化为制度性现实，需从多方面着力：一是强化全球网络治理的多边协商机制，反对数字霸权和规则垄断；二是构建真正开放包容的网络文化生态，鼓励各国在游戏、社交、教育等数字领域开展民间交流合作；三是高度重视青年群体在网络空间中的角色，通过教育、机制支持等手段，引导青年成为网络和平与文明的建设者、传播者。

尽管“赛博命运共同体”的建设仍然存在各种障碍与挑战，但人们有理由谨慎地乐观。它不是遥不可及的梦想，需要理念引领，更需要行动推动。从一次次像“赛博上海保卫战”这样的合作“奇迹”出发，我们有理由相信，在数字世界里播下的友谊种子，终将开花结果于现实世界的和平愿景。未来的国际合作，不仅在外交场、贸易场，也将在更广阔的“虚拟场”中，汇聚起新的共识与力量。（作者是复旦大学网络空间国际治理研究基地主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