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梁顺是上海市公安局虹口分局嘉兴路派出所第三责任区警务队队长,37岁的他已经做了14年警察。
他是最酷的“孩子王”,辖区里沉迷游戏的少年闭门不出,陈梁顺在门外说,我也打游戏,我是全国16强;他是最豁达的民警,面对家长,他推心置腹,“不要成为你小时候最不喜欢的那种父母”。
如何靠近和帮助青春期的孩子,陈梁顺也还在学习中……
01
“我是警察,打游戏全国16强!”
马上要中考的小元是陈梁顺帮扶的第25个孩子。
两年前,单亲家庭的小元因为和妈妈发生争执,离家出走。争执的起因是一本《鲁迅家书》,小元希望在书店买,妈妈想省点钱,在网上买。
陈梁顺听完原委,在第二次见面时将小元约到书店。那是2023年5月18日,小元记得,一本蓝色封面、陈梁顺付钱的《鲁迅家书》,让自己和妈妈都红了眼睛。
“他可能是一个介于父母和兄弟之间的朋友。”这是小元对陈梁顺的形容。
△陈梁顺给小元辅导功课
成为社区民警,是上海生、上海长的陈梁顺进警校时就有的志愿。能成为社区民警中的“孩子王”,他也没想到。没有人天生擅长和青春期的孩子打交道。陈梁顺凭什么让孩子们听他的?要说经验,他也不过攒了5年。
2020年初,一次日常巡逻里,辖区居民老魏拦住他,让他“救救孩子”。孩子叫小桂,上初三,因为沉迷游戏被家人强行断网。小桂愤然锁上房门,拒绝吃饭、拒绝沟通。
孩子不吃不喝已经有50多个小时,陈梁顺的第一反应是“怕出事情”。上门确认孩子安全无虞后,陈梁顺本可以离开,继续完成巡逻,然后按时下班、回家。但少年的沉默刺痛了他的眼睛,他也是一名父亲,他也曾是一个爱打《魔兽世界》《皇室战争》的顽皮少年。
“当时考虑过叫消防破门,后来我想,一旦破门,恐怕就永远失去沟通机会了。”陈梁顺试着坐在房门外和小桂聊天,聊的是游戏,“他喜欢打游戏,我以前也打游戏,我说自己打到过全国16强。”沟通就这样开始了。
△陈梁顺入户与孩子和家长沟通交流
人生里全是偶然,而许多偶然,也是必然。留下来的陈梁顺改变了小桂的命运。改变不是在一次对话、一个话题里发生的,一个多月时间里,陈梁顺登门58次,换来小桂与父亲面对面坐下。
后来的日子里,因为小桂与父母的矛盾没有从根本上解决,冲突时有发生,最严重时,小桂把扫帚折断,指着他爸爸。
陈梁顺于是给小桂的父母留下了手机号,“一旦发生事情,或者家里爆发很严重的冲突,我就会第一时间上门,去和小桂聊聊天。”
给辖区居民写下手机号的民警,写下数字,也交出了自己的私人时间。那时陈梁顺已过而立,是两个孩子的父亲,他知道与孩子相处多有玄机,也知道自己是最受小桂信任的“大神玩家”。小桂父母眼中,陈梁顺宛如救命稻草;而陈梁顺觉得,自己做的,不过是让孩子冷静、帮孩子分析利弊,都是简单的事。
一次次上门,一次次灭火,孩子一点点长大。5年过去,小桂度过了最艰难的一段时间,如今已成了一名大学生。
△陈梁顺(左二)与同事交流工作
02
“不要成为小时候不喜欢的那种父母”
陈梁顺改变了自己的工作轨迹,他管辖的3个小区共有1096户,人口约3000人。护航小桂的第二年,就有家长慕名找到他。
“在小桂考上高中的时候,就有很多家长找过来了。有的家长觉得,小桂可以,我们的孩子也一定可以。”陈梁顺说,这些家长说得最多的话是“帮帮我们”“我已经走投无路了”。可怜天下父母心,拒绝的话陈梁顺说不出口。
对于大多数向陈梁顺求助的家长,孩子成才是中长期目标;迫在眉睫的问题往往是孩子不爱学习、沉迷游戏……陈梁顺总对他们说,爱玩是人之常情,我们也是这样长大。
“和我们小时候一样的,家长说,‘我是为你好’,‘你不读书,你以后能干什么’。我们小时候最讨厌听到的话,现在的家长还在说。”陈梁顺笑着说,不要活成自己小时候最不想成为的样子。
身为父亲的陈梁顺是这么说的,也是这么做的。他不反对自己的孩子打游戏,偶尔还会和孩子坐在一起打一局。因为自己从小调皮捣蛋,如今他对孩子的成绩也没有太多要求。
“我们国家需要很多高科技人才,但高科技人才不一定是你的孩子。我们国家也会需要很多技术型人才,或者是服务业的人才,有可能孩子做某件事不行,做别的事情就能做好。”
△陈梁顺在学校给孩子们讲课
不听父母话的孩子,听陈梁顺的话。父母心其实大同小异,陈梁顺的不同是,他总记得自己的少年时,他也总愿意蹲下来说话。有时候听,有时候边听边记,陈梁顺的笔记,记了二十多本。
他的手机号早已是公开的秘密。有家长晚上十点半找他,说和孩子发生了严重冲突,他不得不半夜上门,这是一些让陈梁顺觉得“很累”的时刻。还有一些早晨或周末,家长的求助总会极大地影响陈梁顺的心情,“我想快点把事情解决好,解决好了我才会稍微舒坦一点”。
03
你守护梦想,我守护你
孩子的信任是最有效的反馈。眼前这些桀骜的、眼神锋利的、内心渴望被听见的孩子,如何平顺地走过动荡的青春期,陈梁顺觉得,这才是要紧事。
“救命草”一点点长成“参天树”。2021年,为推广陈梁顺的帮扶经验,嘉兴路派出所成立“陈梁顺工作室”。一年后,9支“警察哥哥姐姐听你说”社区少年服务队组建起来。到现在,陈梁顺和工作室、服务队已化解涉家庭、学校等突出矛盾纠纷三十余起,先后帮助37人迷途知返。
收到过《鲁迅家书》的小元为陈梁顺写了一首歌,叫《像星星那样》。已经上大学的小桂也成了志愿者,被照亮的人成为新的光。
陈梁顺对自己最早帮扶的小桂印象深刻。他曾对小桂说,以后你会走向缤纷的大学生活,有社团活动,有女朋友,还有电脑游戏。当时一心想玩手游的小桂迅速表态,“我只要玩手机游戏!”陈梁顺将小桂的豪言壮语记下,最近又拿出来调侃,“你说过这话,还记得吗?”
少年时意气用事撂下的狠话,成为今天大朋友和小朋友的相视一笑。陈梁顺不和孩子较劲——你说这是你的梦想,这就是你的梦想;你守护梦想,我守护你。
“哪怕你的梦想很简单,你想做个普普通通的人,这也是种梦想。”陈梁顺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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来源:中央广电总台中国之声